《長征·1936》:歷史的平實書寫
《長征·1936》 沈堯伊 繪 人民美術出版社出版
《長征·1936》是連環(huán)畫《地球的紅飄帶》的姐妹篇?!兜厍虻募t飄帶》文字文本由王素改編自魏巍同名歷史紀實小說,而完整的長征應包括1936年發(fā)生的事件。讓歷史不“戛然為止”,還原完整的長征圖像史,是沈堯伊“內(nèi)心未了的愿望”,“終于,在《地球的紅飄帶》創(chuàng)作的二十年后,下定決心,實現(xiàn)夙愿”(畫家語)。為此,沈堯伊依仗其文學功底,擔當起文獻匯集、整合、編寫的文字文本工作,自編,自導,自演,完成了《長征·1936》三部曲六百多幅圖像的創(chuàng)作工程。
自《地球的紅飄帶》至《長征·1936》,史實再現(xiàn)的難度甚大,畫家所能掌握的長征歷史照片唯有區(qū)區(qū)15幅,且“……在長征有關讀物或展覽中,時間地點人物事件中圖像的混亂,張冠李戴的不嚴肅現(xiàn)象比比皆是,這不能不認為是極大的遺憾”(畫家語)。
沈堯伊追溯史實的倔勁是令人贊嘆的,評論家李松曾有過如此評價:“對于一位在長征時尚未出生的畫家,要真實、具體、生動、深刻地認識和反映半個多世紀前那一頁血與火的歷史,是非常困難的。沈堯伊兩次沿長征路線寫生,努力把握第一手歷史材料的毅力和勇氣,表現(xiàn)了畫家的歷史責任感?!边@“第一手”,從宏觀說,是長征事件大脈絡以及其中每個節(jié)點上下文關系的史實,這是第一層面;第二層面,是長征路線沿途的天地大空間,即氣候、地形地貌的特征,以及大環(huán)境下活動人群生命與精神特征的原態(tài);第三層面,小環(huán)境的特征,包括建筑、路道、生活環(huán)境等形制特征;第四層面,交通工具、武器諸道具及細小諸物件的點滴考證。曾經(jīng)歷過長征的老前輩對沈堯伊的畫面感受作如是評價:“像!是這么回事!”這簡單一句的背后,是畫家精神、精力和體力的付出和消耗,是強烈的“歷史敬畏”意識、嚴謹?shù)闹螌W精神和堅韌毅力,何止不簡單,掂量起來,沉甸甸的厚實!
《長征·1936》的藝術特色,既延續(xù)《地球的紅飄帶》基本章法、結(jié)構形式,又賦予新的語言表征,即發(fā)自胸臆的“意寫”,歸結(jié)為一個“寫”字。沈堯伊是學版畫出身,油畫是他的“第二出身”。版畫的概括、簡約力度與重量,油彩的色層微妙,畫筆游弋的流暢感、阻力感,畫刀的披、揉、刮趣味……在《長征·1936》中,他將諸種技法統(tǒng)攝于“寫”,作品意境由寫而出。沈堯伊雖非“中國畫”出身,然書法線意識經(jīng)耳濡目染神會,已濡染于血液里,只不過,他現(xiàn)在操的是硬筆罷了。整體運筆中長線的勾勒,短線的皴,體現(xiàn)于畫面是“氣”——章法之中的行氣及產(chǎn)生的氣場。
把畫面上下文關系、畫面自身的自律關系統(tǒng)攝于氣場中,行筆所到之處,逮住大的東西,讓大局形成的能量沉下來并沉得住。沉得住,當然要靠分量,這個分量之重又被畫家化解得比較松——把握的松和畫面效果的松,松卻不輕。
人物塑造從來是沈堯伊的強項,畫家對生命個體特征的捕捉體現(xiàn)一個“狠”字。在這里,形肖是個體特征適度夸張、強調(diào)的肖,更是神魂的肖,故有深度兼厚度。經(jīng)“紅飄帶”及相關歷史畫的長年塑型,畫家對有名有姓主要人物的氣質(zhì)、性格、動態(tài)特征尤其臉部結(jié)構、表情特征,已然把握在胸,隨角度需要而塑造。軍人、農(nóng)民、苦力、外國人……力求生命的個體征候,讀者因之過目難忘。筆者也注意到,作為人物“第二表情”的“最難搞定”的手,被畫家賦予了個性并形成表現(xiàn)上的語言風格,信手寫來,甚見功力??v觀艱苦環(huán)境中的蕓蕓眾生,基本筆調(diào)是苦澀的滄桑的,苦中作樂,間插其中,必要的浪漫賦予作品史詩氣質(zhì)。
乍看《長征·1936》,似乎第一感覺是凌厲的、硬朗的,再讀、續(xù)讀,又感悟出這些的背后,畫家柔軟的心與情感,尤其是對這段歷史的滿懷熱忱的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