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面具下的傻子
楊永康,魯迅文學(xué)院第二十二屆中青年作家高級研討班學(xué)員。上世紀80年代初開始寫作,散文曾獲敦煌文藝獎、黃河文學(xué)獎、在場主義散文獎、冰心散文獎等。著有散文集《再往前走》《咖啡館漸次消失》。
如果心甘情愿,它就會帶來許多了不起的東西,比如蒼涼,比如遼闊,比如絮絮叨叨,比如沒完沒了?!皶r刻都有什么東西冒出來,展開,消失,返回,有什么東西在那兒,時時威脅著炸開,讀者處于不斷的緊張中?!边@就是它的魅力,也是展開、消失、返回、炸開與緊張的魅力。
查拉斯圖特拉曾這樣自言自語:“我的影子算什么呢?讓它追趕我!我愿意——逃離?!辈槔箞D特拉向前奔跑,影子緊追著他?!澳菚r有三個奔跑者,最先是自愿的乞丐,其次是查拉斯圖特拉,第三個就是他的影子?!辈痪茫槔箞D特拉就感到了自己的愚蠢與傻……
查拉斯圖特拉明白,只有借助自己的“影子”,才能真正找到那個“時刻都有什么東西冒出來,展開,消失,返回,時時威脅著炸開,讀者處于不斷緊張”中的查拉斯圖特拉,還有緊張與炸開。既如此那就踏踏實實做一個愚蠢、傻乎乎的追趕者與奔跑者好了。
“在過去三十五年中,我創(chuàng)造了一個更加細密、更加復(fù)雜的自我版本?!?帕慕克《文學(xué)人物、情節(jié)、時間》)這是帕慕克35年來寫小說的初衷,也是我35年里寫散文的初衷。那么,就在自己的文字里像說藍或冷的感覺那樣不假思索地說出屬于自己的細密、繁盛與自如。
德里達說:“它必須向某人述說自己,向你獨一地述說,但又仿佛是向一個迷失于無名的存在者,是絕對的一個和另一個,被拋到路上的動物,絕對的孤獨的,卷成了一個球,緊挨著它自己?!?德里達《什么是詩》)那么就踏踏實實卷成一個球,做一個緊挨著自己的孤獨者。
那個緊挨著自己的球最能體察它的孤獨,它也最能體察那個緊挨著自己的球的孤獨?!拔┮坏囊患率恰倳谀抢铮鼜牟辉趧e處?!???隆稙跬邪钌眢w》)是否緊挨著,它與它都孤獨著。這就是作家的宿命,也是散文這種文體的宿命。
其實,它與它都非孤獨標榜者,也非傻子標榜者,它或者它只是偶爾被標榜為一只“在傻子面具下面昏迷叫喊,在言語組成的舞臺上彷徨,在空想的虹橋上面遨游,永遠的模糊”的獸。(尼采《查拉斯圖特拉如是說》)對,只是偶爾。這些都是作家一輩子要面對的。
我們必須承認傻子面具下的擴展、充滿、指引,及傻子面具下的昏迷叫喊、彷徨、遨游、模糊的宿命性,就如同必須承認身體對空間的擁有、身體的多處 跨越是最終的事實一樣——只能依靠它自己。如果梅洛-龐蒂的話是對的,那么就緊挨傻子與傻子的面具,做一個踏踏實實的傻子。我們是心甘情愿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