邰筐的詩(7)

http://www.lijiacheng616.cn 2013年06月09日14:51 來源：中國作家網(wǎng) 邰筐

　　人命狗命一只螞蟻的命

　　還有黃昏那無盡的車流

　　亡命徒一般，奔向那絕望之境

　　觀虎記

　　在海林，我們

　　一行十幾個人

　　去虎園參觀

　　我們統(tǒng)統(tǒng)被鎖進

　　一個汽車拉著的大籠子

　　好像我們是動物

　　而老虎才是看客

　　車駛進虎園

　　幾十只老虎在園子里

　　或走或臥或坐

　　籠子外的多么悠閑

　　籠子內的忍不住哆嗦

　　離得那么近，我們可以看清

　　老虎的胡子

　　和它嘴角的輕蔑

　　我們戰(zhàn)戰(zhàn)兢兢從籠子里鉆出來

　　又被導游帶進

　　一條鐵網(wǎng)圍成的通道

　　飼養(yǎng)員提著一個裝滿肉塊的鐵桶

　　慫恿我們掏錢

　　去體驗一下喂老虎的快感

　　多么刺激呀，我們用鐵鉤子

　　把肉塊從網(wǎng)縫里遞進去

　　等老虎撲過來，卻又飛快地抽回

　　又遞進去，又撲過來

　　又抽回……

　　老虎被徹底激怒了

　　在鐵網(wǎng)的另一邊發(fā)狂，低吼

　　我們滿意地尖叫，仿佛

　　只有這種惡作劇才能排解

　　我們內心對老虎的恐懼

　　我們接著又被帶進老虎展覽館

　　館內擺滿了虎的胚胎虎的骨架

　　和一缸缸虎骨酒

　　解說員曖昧地介紹著

　　虎骨酒的功效如何如何神奇

　　一位老詩人悄悄帶走了兩瓶

　　他不時瞇眼端詳著

　　瓶里渾黃的液體

　　仿佛帶走的不是兩瓶酒

　　而是藏在酒里的兩只老虎

　　和猛虎下山的威風

　　

　　一座摩天大廈主要有什么構成

　　一座摩天大廈主要有什么構成

　　鋼筋的骨架水泥的肌肉立邦漆的皮膚馬賽克的額頭

　　這些還遠遠不夠，還要有

　　大都市的背景工商業(yè)的傳承純物質的標簽后現(xiàn)代的造型

　　這些還遠遠不夠，還要有

　　一架電梯模擬人間到天堂的路徑

　　這些還遠遠不夠，還要有

　　一根天線連接著上帝的神經

　　這些還遠遠不夠，還要有

　　一只老鼠鉆進它的胃里冒充警察

　　這些還遠遠不夠，還要有

　　兩只野貓在它窗外冒充幽靈

　　這些還遠遠不夠，還要有

　　五百塊后工業(yè)的玻璃折射落日的光輝

　　這些還遠遠不夠，還要有

　　五百個坐便器連著樓下的糞坑

　　這些還遠遠不夠，還要有

　　五千個避孕套塞住下水道出口

　　這些還遠遠不夠啊，如果沒有

　　一掛窗簾上演生活的皮影

　　這些還遠遠不夠啊，如果沒有

　　一扇防盜門守護你的夢境

　　這些還遠遠不夠啊，如果沒有

　　一只貓眼替你睜大窺視的眼睛

　　這些還遠遠不夠啊，如果沒有

　　一個攝像頭對準你隱私的背影

　　這些還遠遠不夠啊，如果沒有

　　兩三個保安在你靈魂的小巷里盯梢

　　這些還遠遠不夠啊，如果沒有

　　無數(shù)盞路燈照亮通往烏有之鄉(xiāng)的路徑

　　這些還遠遠不夠啊，如果沒有

　　一把鑰匙打開所有欲望的鎖孔

　　這些都遠遠不夠啊，如果沒有

　　一座城池搖曳著后工業(yè)的霓虹

　　一座摩天大廈就像，來自遠古的巨神

　　被瘋狂的人類施了魔法

　　它所承受的比鋼筋、水泥還重的

　　還有貪婪和無恥，我們無休止的瘋狂、擠壓

　　我真擔心，有一天它會突然醒來并開始走動

　　“看啊一座移動的大廈……”，那將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一個男人走著走著突然哭了起來

　　一個男人走著走著

　　就突然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