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洲欧美偷自乱图片_2022最新国产在线_久久久久国产免费_欧美日韩精品视频一区_国产日韩在线时看高清视频

中國作家網(wǎng)>> 作品在線 >> 在線閱讀 >> 《知識人的精神事務》 >> 正文

精神創(chuàng)傷與美的救贖

——潘向黎長篇小說《穿心蓮》讀札

http://www.lijiacheng616.cn 2013年05月03日15:23 來源:中國作家網(wǎng) 何言宏

  一

  本質(zhì)上,無論是對愛情,還是對寫作,潘向黎都可能是悲觀主義者。十多年前,她就在一篇隨筆《真愛只求一件事》中這樣來批評我們這個時代的“愛情”,批評我們在愛情問題上的種種病相——“時光飛逝,又一個世紀快要結(jié)束了。不知道為什么,我覺得本世紀人類在愛的藝術(shù)上沒有長進,反而退步了。外部物質(zhì)條件越來越好,自由度越來越大,可是,讓人感動的真正的愛情卻越來越稀少。年輕的一代似乎是愛情免疫者,早早就學會了世故權(quán)衡,理智算計,按時開始異性間的廝混游戲,卻不容易單純地,純粹地去愛。成年人也有問題,大家習慣于嘲笑真摯和強烈的感情,仿佛那是一種可恥的疾病,公開的冷漠自私倒是入時的表現(xiàn)”。而對寫作,她在《脆弱的寫作與困難的美感》——以及她在自己的一部作品集《白水青菜》的序言《我不識見曾夢見》等文字中,也曾一再感嘆與懷疑:“相比起那些(歷史上的)大事件、大人物、大轉(zhuǎn)折、大起落,文學算什么呢?小說算什么呢?與江山社稷無補,與改朝換代無關(guān),與世道人心,應該有些干系的,但是真的有用嗎?”, 面對人類的諸多悲劇,“寫作是多么脆弱、多么無力,甚至多么可笑啊”!

  但在我的意識中,任何一個悲觀主義者,其實都很理想主義,是一個或者是因為理想受挫才變得悲觀,或者又是雖然很悲觀但卻又深懷理想的人,在我看來,潘向黎顯然是屬于后者,是一個雖然意識到我們這個時代和我們的人生之中種種不堪、傷害乃至于絕望,但仍堅持理想的理想主義者。這不僅表現(xiàn)于她在前一篇隨筆中所發(fā)出的對于“真愛”的強調(diào)與呼喊,更在于她所指出的,對于我們這個世界來說,寫作雖然是一件很脆弱的事情,但仍有其堅持的必要與價值。她仍然要在這個諸多錯謬的世界中固執(zhí)地去尋找她的——“我的清泉”, 在這樣的意義上,我以為她的長篇小說《穿心蓮》,便是這種尋找的一種堅持和努力。

  二

  《穿心蓮》是一部愛情小說,是一部都市題材的、以一位具有自由撰稿人身份的女作家深藍為主要人物的愛情小說。表面上,它雖然具備著目前很多流行的都市愛情小說的基本元素,但是它的精神質(zhì)地與文學品質(zhì),卻使它與前者根本不同。我們與其說它是在書寫深藍經(jīng)歷了諸多情感創(chuàng)傷之后卻仍不斷地通過自我救助從而實現(xiàn)自我超越的過程,還不如說,它是在通過這樣的故事給我們以救贖,告訴我們愛,教給我們愛,讓我們知道在這個世界和我們的人生與人性中,還應該有像深藍所堅持與尋找的這樣真正與純粹的愛。在這樣的意義上,潘向黎所執(zhí)意找尋的,就不僅僅是只屬于她自己的“清泉”,而是同樣可以滋潤我們、救贖我們和給我們以愛的洗禮的精神的泉源。

  作品中的深藍對愛的找尋經(jīng)歷了很多創(chuàng)傷,在這些創(chuàng)傷中,最為深巨的都來自男性,是男性世界一次又一次地傷害著深藍,消蝕著深藍對男性、對愛、以至于對這個世界的基本信任;但也正是這些男性,使她在絕望之后終于又精神涅槃,不斷地實現(xiàn)著精神的重生。像是一部優(yōu)美動人的小提琴協(xié)奏曲,深藍的故事,非常生動地演繹著她的精神歷程。

  如同一段序曲,深藍的初戀開始于她的大學時代,那是一段少不更事的懵懂的愛情。后來她的第一場真正的戀愛,是和木耳。但正是木耳,給她帶來了巨大的創(chuàng)傷,使她對男性和對愛情由起初全身心的奉獻與投入而變?yōu)橥丝s、恐懼與懷疑。動人的樂曲剛一展開,在作品的第一樂章,就出現(xiàn)了混亂刺耳的雜音和憂傷、陰郁與不無憤激的主題,從而也奠定與形成了作品的基調(diào)和深藍在今后的故事中難以移易的精神背景。關(guān)于深藍,雖然小說對這段感情語焉不詳,僅告訴我們“木耳是喜歡我,但是他也同時喜歡其他的女人,其他的不止一個女人。而且他不想管自己,或者說,他不是一個管得住自己的人”,這樣的男人和這樣的愛情,使得深藍痛苦地認識到:“男人就是這樣,如果他愛你,你的手劃破一個小口子他也會心疼半天,讓你恨不得多流一點血;可是一旦不愛你,你就是放棄了性命變成了一具冰涼的尸體,他也不會憐惜,更不會懺悔,只會覺得你愚蠢,不可理喻”。所以,深藍才決意永不再戀愛——“我不要再忍受。那種痛苦和悲哀,那種因為最愛的人難以置信的變化帶來的對人性最深的懷疑,那種坍塌與陷落,孤單和絕望,永遠都不可能治愈”。

  確實如深藍所說的,“真正的第一場戀愛”帶給她的創(chuàng)傷“永遠都不可能治愈”,它會一直伴隨著她,影響著她對男性和對愛情的理解。在接下來的第二樂章,深藍以近乎淡漠和無謂的態(tài)度與一位叫做薄荷的男子“結(jié)伴”同居。正如深藍所自白的:“我們不過是莫名其妙地湊在一起的一對男女”。他們雖然相安無事地友好相處,但在精神和肉體上卻都異常地隔膜與游離,從未產(chǎn)生過相知相契的愛與激情。按照深藍自己的說法,他們其實共同罹患著一種叫做“重癥愛無力”的精神病癥,對她自己來說,她已由過去對愛情的癡愚與盲信而變得“聰明”,變成了一個“把所有容易讓人動搖、脆弱的東西都扔掉”,并且“高墻深池”和“如臨大敵”般地“把心修成水泥城堡,不漏風,不滲水”、看透愛情和“警惕男人”的“聰明人”。我以為,這里所書寫的他們間的關(guān)系,非常類似于弗洛姆所曾批判與嘲諷的“現(xiàn)代人”在婚戀中的“結(jié)伴”關(guān)系。在這樣的關(guān)系中,夫妻之間雖然“如上了油一樣毫無摩擦,但這兩個人一輩子都會互不了解,永遠達不到‘中心關(guān)系’,而是敬如賓客,只是盡力使對方舒適而已”。 在這個樂章中,上一樂章的痛苦與憤激轉(zhuǎn)而為不無自嘲與反諷的平淡,而且這平淡中很深地隱含著無愛的荒謬感和對自我的批判與懷疑。

  第三樂章,音樂升華到一個全新的層面,溫暖、明媚、歡悅、和諧,同時也有著因為這和諧而產(chǎn)生的舒緩、節(jié)制與沉著,深藍的精神與她的生活都進入了一個全新的境界。在這個境界中,作為自由撰稿人的女作家深藍不僅在創(chuàng)作上獲得了成功,更是找到了真正的愛情。對于深藍來說,雖然曾有過幾次感情的經(jīng)歷,但是在實際上,她與漆玄青的感情才應該是真正的愛情,甚至是—種真正的初戀。他們相知、相契,兩情相悅,永遠感到對方是自己,是一個在精神上與自己心心相印的另一半的自己。漆玄青成了深藍的依靠,她依戀著他,少女般地刻骨和時刻地想念著他:“這種想,不是所謂的‘想起’,因為從來沒有放下,也就不需要想起。每天醒來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個人。臨睡前朦朧的最后一念,也是這個人”,“這個人沒有一刻不在腦子里,無休無止,無始無終”。隱沒和麻木于愛的創(chuàng)傷中的深藍,終于被“這個人”所重新喚起,重新“發(fā)掘”、“提升”與“命名”——“別人總說相愛是遇到了懂得的人。••••••他不是‘懂得’我,而是發(fā)掘了我,提升了我,命名了我。我本來是一個賣火柴的女孩子,圣誕之夜遇到一個溫暖的門讓我進去,于是我就有了家。我本是一個疲憊的流浪者,現(xiàn)在有人以大片國土和低頭跪拜作為奉獻,于是我就是女王了”——巨大的幸福和狂喜吞沒了她,她毫不知道也沒有準備自己將要經(jīng)受新的創(chuàng)傷:一場突然來臨的變故使得正在昂揚與熱烈起來的樂曲突然中斷,在一陣可怕的打擊之后,旋律急轉(zhuǎn)直下,進入了一個充滿著哀怨、責難、追問與迷惑的區(qū)域,她的漆玄青忽然“人間蒸發(fā)”,不告而辭地離開了她。但在之后,在很艱難地越過了這樣的區(qū)域后,深藍的生命又一次升華,音樂變得純凈和開闊。她不再戚戚于個人一己之愛情,漆玄青的女兒小雨的進入,不僅使她的生命清亮而透明,還使她有了母性的暖意。她與父親的和解,她對環(huán)保事業(yè)的熱忱,更使她的生命獲得了一定的厚度與高度。正是在這樣的精神境界中,她對愛才有了新的理解:“可以瘋狂地愛是一個特權(quán),但愛也是一片暗流湍急的汪洋,多少人溺死其中,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上岸了,終于安全了。過去的我,為此毫無保留地付出了,體味了足夠的掙扎和足夠的沉溺,經(jīng)歷了足夠的充實和足夠的剝奪。細想想,也夠了”、“一個人這樣愛過,從此不再愛,也可以安心”!皬拇瞬辉賽邸保蔁崃叶呦虺领o,這就是作家為深藍所找到的最終結(jié)局。說實話,這樣的結(jié)局自然是一件令人唏噓和不無惋惜的事情,但在她的追求中,深藍的生命和她的人格所充分展示出的純粹的美,卻像是作品的開頭與結(jié)尾所一再寫到的那樹梨花一樣,璀璨、純凈,沁人心脾。實際上,也正像如此美麗的梨花,深藍也是那樣地“傾其所有、全力以赴、一往情深、義無反顧”地“縱情綻放”過,雖然終不免零落與凋謝而歸于沉靜,但她的美,又是那樣的清澈與純粹,超凡脫俗,蕩滌著我們的肺腑與靈魂。毫無疑問,以其自然、美麗和充滿自尊的精神與人格,深藍不僅從自己不無曲折的愛的追求和極為深巨的精神創(chuàng)傷中實現(xiàn)了自我的精神超越與精神的療救,對于我們這樣的俗世與俗人,同樣也有著精神救贖般的重要意義。

  三

  弗洛姆在分析“愛的藝術(shù)”的時候,曾經(jīng)指出愛是人的整體人格的充分體現(xiàn),現(xiàn)代人由于人格上的缺陷,已經(jīng)不再會愛,不再具有愛的意愿與愛的能力。我們只有努力去培育和發(fā)展健康與健全的精神與人格,愛的藝術(shù)和愛的能力才會被恢復,愛也才會重新降臨我們的生活。正是在這樣的意義上,弗洛姆對現(xiàn)代社會作出了非常嚴厲的批判,認為“我們的社會越來越被工業(yè)官僚階層和職業(yè)政治家所控制。人們被大眾影響所左右,他們的目的是盡可能地生產(chǎn)和盡可能多地消費,并把這作為自我目標。一切活動都從屬于經(jīng)濟目標,手段變成了目標。人變成了物,成為自動機器:一個個營養(yǎng)充足,穿戴講究,但對自己人性的發(fā)展和人所承擔的任務卻缺乏真正的和深刻的關(guān)注”。 這樣的批判,和我們這個社會及我們這個社會中廣大民眾的精神與生存真的是何其相像!

  這些年來,隨著我國的市場化轉(zhuǎn)型和偏重于物欲的片面性發(fā)展,我們的精神和我們的生存越來越被欲望所控制,物欲和情欲主宰著我們,使我們的精神出現(xiàn)了迷失,我們不會去愛,不及去愛,也不想去愛,而且也難得有心和有暇去“真正”和“深刻”地關(guān)注一下自己的人性和自己的靈魂。某種意義上,這正構(gòu)成了一種來自社會和來自歷史的時代性的精神創(chuàng)傷。歷史上的有一度時期,我們被“革命”和“政治”所主宰與吞沒,生活中沒有了“愛情的位置”(劉心武:《愛情的位置》),廣大國度的每一處所在,似乎都成了“被愛情遺忘的角落”(張弦:《被愛情遺忘的角落》),而現(xiàn)在,我們又被金錢與物的強大邏輯所裹挾、支配與奴役,我們背負著創(chuàng)傷,而把愛,把作為我們“存在于每個人本質(zhì)之中的最深的要求”的愛狠狠地“壓抑”進我們精神的深處, 并且又進一步地淡漠與遺忘,讀了《穿心蓮》,領(lǐng)略了深藍梨花一般璀璨與純凈的美,真的對我們有一種精神療治與精神救贖的意義。實際上,我不知道潘向黎是否有著充分的自覺,但以一種美,以一種璀璨和充溢于天地之間的純粹的美來燭照和救贖我們,療救我們時代性的精神創(chuàng)傷,正是《穿心蓮》的非常重要的意義與價值。在集中和認真地閱讀潘向黎的作品前,我一直很片面地以為,潘向黎的作品,應該都是一些都市小女兒的惟美文字,精神上或許美則美矣,但是境界與格局,當然也包括她的精神關(guān)懷,恐怕不會有著怎樣的高度與深度。但這個偏見,卻被對《穿心蓮》的閱讀所徹底地修正。在這部作品中,潘向黎對我們這個時代的精神病癥,實際上有著非常準確和非常犀利的批判,有著非常明確的針對性。

  當然,潘向黎對我們這個時代的這種針對性,還表現(xiàn)在她對都市與市場的精神姿態(tài)上。不同于有些作家對于都市與市場的過于夸張和過于激烈的精神姿態(tài),潘向黎對它們,似乎還都談不上批判,而是采取了更加理性和更加清醒的態(tài)度,這表現(xiàn)在作品中的深藍身上,就是她很知道都市與市場可惡的一面,但又非常清楚她在實際上又離不開它們,她甚至也深知與享有著二者的好。所以,她對它們既有著一定的逃離與拒絕,但也有著精神上的默契與和諧,甚至是在某種程度上的調(diào)適與妥協(xié)。我以為其中最關(guān)鍵的,還是她在面對都市與市場時的清醒與自持,這是生活在都市與市場中的現(xiàn)代人最為成熟和最可取的精神姿態(tài)。具體在對都市的態(tài)度上,就是深藍一方面很迫切地渴望擁有自己的房子,以使自己和都市的關(guān)系更加切實(“是房子而不是男人,讓我和這個城市有了切實的關(guān)系”);另一方面,她又在對都市的短暫逃離中,在投身于海中“小島”、“九寨溝”和“西湖”這三座“人間天堂”的同時,表現(xiàn)出對都市“那個鋼筋水泥的陰冷叢林”的厭棄。也不知道是否是有意,潘向黎為深藍所安排的去處,都是相對于我們都市與塵俗的所在,是三處我們?nèi)碎g的“天堂”。作品中的西湖,自然素有“天堂”的美譽;深藍所旅行的小島,同樣也像是天堂般的美好(“我覺得小島像天堂一樣,藍天艷陽下,我像朵飄來蕩去的云••••••”);而她所參加筆會的九寨溝,不僅在實際上就被稱為是“人間仙境”與“人間天堂”,她所居住的,則更是一家叫做“九寨天堂”的賓館,那里的風景與那里的風情,和那里的歌聲,很自然地使深藍忘卻了都市中的痛苦與煩惱(“這里的幽艷深邃可以消除許多不和諧的念頭,好像是人死了,靈魂突然飄到這么一個地方,原先的痛苦和煩惱都沒辦法帶到這里來”)••••••以“天堂”的美來映照出我們都市中的生存,這就是潘向黎的都市意識。不過在另一方面,“天堂”所具有的絕對的美雖然使她對都市多有不滿并偶有逃離,但是它們?nèi)鐗羲苹冒愕亩虝号c難得,更是使她切實地意識到,對于她——也是對我們很多都市人而言,“天堂”只能供仰望,只有在都市中的生存才是我們真正屬己的生存,這樣的生存需要我們平實和理性地面對,而不是無望的回避與逃離。

  除了對都市,對于市場,我們從深藍的生活經(jīng)歷中,也能夠看出潘向黎的態(tài)度。作為一位自由撰稿人,深藍對市場,特別是對文化市場當然不會簡單地拒絕。實際上,她的生活恰正是要依賴于市場。對于深藍來說,正是由于她的寫作在市場上的成功,她才有了一份穩(wěn)定的生活,并且購買了她自己的房子。她對市場應該是歡迎和友好的;但是在另一方面,她對市場和對金錢,卻又具有著足夠的理性。她拒絕了為一種化妝品代言而獲得豐厚報酬的機會,又無償?shù)貫橐粋從事環(huán)保的民間組織撰寫了書稿。她的態(tài)度是那樣的平實與自然,“在”市場中,而又不“屬于”市場,決不在對金錢的追逐和對市場的迎合中迷失自己,保持了必要的自尊與自持。在如今這樣無比貪婪的拜金主義時代,深藍的姿態(tài),無疑有著令人敬重的突出的美。這樣一來,《穿心蓮》中深藍的形象,就顯示出對金錢和對市場的一種非?扇〉木駪獙途駡猿。我一直以為,隨著我國城市化進程和市場化轉(zhuǎn)型的加劇,必然會導致出現(xiàn)相應的精神問題,形形色色的“城市病”和諸如拜金主義、消費主義之類的精神病相,便是其中的一些相當突出的方面,某種意義上,我們無疑應該將它們視為我們這個時代所特有的精神創(chuàng)傷。在濁世滔滔的精神背景中,深藍以其所特有的精神個性和真實、美好與相當健全的精神人格,與這樣的背景保持了雖然很溫和但卻又非常堅定與堅決的精神張力,無疑有著相當獨特的社會意義。

  四

  不過,正如我們在前面所闡述的,這樣的張力還很突出地表現(xiàn)在以深藍為中心的女性與男性的關(guān)系上。深藍所遭受的精神創(chuàng)傷,基本上都來自于男性,是男性世界一次又一次地傷害著深藍,使她痛苦、恐懼與絕望。而這些傷害,不僅來自于與其先后發(fā)生過感情糾葛的木耳、薄荷和漆玄青等人,甚至還來自于她自己的父親,他們共同在精神上傷害著深藍。在幼小的少年時代,深藍就一直遭受著父親和家庭的“暴力”。她的父親是一個“刻板武斷”和“自以為是”的機關(guān)干部,“而且天生的大男子主義,覺得女人就是比男人矮一頭,所以母親就應該圍著他轉(zhuǎn),累死累活伺候他是應該的,經(jīng)常為伺候不周而訓斥她”,“他在家里像一個陰郁的暴君。媽媽和我,像他統(tǒng)治的奴隸”。深藍就是成長于這種陰郁的“暴力”中,基本上沒有體驗過父愛。于她而言,父親就是暴力,就是陰郁與專制的“父法”,而有著這樣一位父親的家庭,就是“可怕”地“緩緩發(fā)揮藥性”的“慢性毒藥”,時刻在毒害著她的成長。正是帶著這樣的傷害和對“父法”逃避與恐懼的心理,深藍才試圖“解毒”,開始了自己最初的戀愛,不斷遭受著一重又一重的另外的傷害。但是,正如俗話所說的,血畢竟要濃于水,盡管深藍承受了很多父親的傷害,而且在他們父女之間似乎也無怎樣的感情,在作品的最后,深藍還是諒解了父親。她在父親病重時的陪護和在他彌留之際對他的寬宥,特別是她以內(nèi)心獨白的方式表現(xiàn)出的對于父愛的珍惜與渴望,她的撕心裂肺般的呼告與挽留,不僅是作品中最為動人的篇章,更使深藍的性格有了特別的厚度。

  然而,在深藍的性格中還有著一個非常明顯的對比,那就是同是對傷害者,深藍對父親后來是寬宥的、和解的,而對木耳、薄荷乃至于漆玄青等人,她又是傲然的和充滿自尊的。這不僅表現(xiàn)在她對薄荷來信的態(tài)度上,還表現(xiàn)在她與“人間蒸發(fā)”了的漆玄青在書店中的偶遇。說實話,我在讀到潘向黎筆下的深藍與漆玄青的愛情故事時,起初對他們就并不看好,覺得他們的愛情中似乎沒有太多的生機,他們間的一切都因為太過“正確”、太過刻板甚至太過程式而沒有什么生命的活力,但是當漆玄青因為突然的變故而“人間蒸發(fā)”的時候,我還是為深藍充滿“懸念”的。不過我萬沒想到,深藍和漆玄青的再次相遇會是那樣的場景。在這樣的場景中,深藍對漆玄青不僅沒有了以往的愛戀,甚至也沒有她對父親所表現(xiàn)出來的諒解與寬宥,而是自尊的、冷然的,有一種傷痛之后的平靜與從容。不過在實際上,深藍與漆玄青的愛情也只能是這樣的結(jié)局了。在漆的太太自殺之后,他們誰都無法直面和擺脫因此而產(chǎn)生的負罪之感。無論是對深藍,還是對漆玄青,也許這都是他們難以逃脫的宿命。

  在作品的女性形象中,其實還有深藍的媽媽和漆玄青的女兒小雨這兩個人物。在他們與男人的關(guān)系上,媽媽對自己的丈夫?qū)嶋H上是奴隸般地屈從,這與深藍的自尊相比,顯然有著天壤之別;而小雨,作為漆玄青的女兒,在經(jīng)受了母親自殺和父親失蹤這樣巨大的家庭變故之后,卻仍然是很陽光地生活著。說實話,在自己的妻子自殺之后,漆玄青不顧女兒所受到的打擊卻仍然顧自地“人間蒸發(fā)”,無疑是一種極不負責的行為,而且也勢必給女兒加一重傷害。對于小雨來說,與深藍相比,除了承受過父母冷戰(zhàn)的“慢性毒藥”,還多了如此罕見的創(chuàng)傷與打擊,漆玄青,雖然在表面上與深藍的父親遠遠不同,但在實際上,卻仍然給女兒帶來了傷害,而且這傷害,可能也遠遠甚于深藍的父親所加之于深藍的。所以在潘向黎的筆下,深藍對小雨充滿了關(guān)愛,她與小雨間相濡以沫,組成了一個溫暖、和諧而又互相平等、充滿自由的“姐妹之邦”。她們自尊、自立、自強,不僅逃脫了“父法”,還逃脫了“男人”,自成了一個自由美好、不再有男人傷害的世界。當代中國的女性寫作中,對于男性的反叛與逃離一直是一個基本的主題,這里的深藍,還有作家在她的短篇小說《白水青菜》和《永遠的謝秋娘》中所塑造的那位妻子“她”和謝秋娘,雖然都飽受男性的傷害,承受著相當巨大的屈辱與創(chuàng)傷,但她們都沒有激烈,沒有夸張得幾乎失實的另類與乖僻,而是以其自尊、隱忍、堅強和獨立的精神性格,顯示出女性獨有的美。在潘向黎的女性意識中,面對著種種精神的創(chuàng)傷,堪可救贖的精神的泉源,原來正在于女性自身,在于女性精神的深處。也許,這就是潘向黎為自己、也是為女性所已找到的——“我的清泉”。

網(wǎng)友評論

留言板 電話:010-65389115 關(guān)閉

專 題

網(wǎng)上學術(shù)論壇

網(wǎng)上期刊社

博 客

網(wǎng)絡工作室